发送于 2018年9月15日
白惨的灯光还未熄灭,白惨的房门与白惨的门框咬着。床占了房间,房间是吞了象的蟒蛇腹,逼仄得无法呼吸。我挤着床墙间的缝隙急促狂躁地步行,我的心脏——被夺取了氧气,萎缩成凄惨的干涩。是案牍压着吧,明朗清晰的书堆,在痛苦里是模糊而尖锐的。是别的什么吧,我知道,我中毒了,但也别问是什么毒。总之,我是那眼瞳是竖线的蛇,硬生生地、贪心不足地、剧痛如吞下蠕动的巨石地——吞下一头象,就藏匿在我的心脏内。我关了灯,重重摔在床上。
极黑如期而至,闭目中,烦乱的思绪忽然化成千万根银亮的韧丝,像三体里静默地把船削成两半的、使人在静默中还没来得及冒血就成了粉嫩的两半的琴弦。它又并不真的瓜分我的心脏,只是搅乱了自己,然后使我与它一起凌乱。但不得不说,这一瞬的黑暗是纯粹而可贵的……如果想要光——如果我想要光,母校的晨光算得上难忘。回廊是瓷白、洁净、光滑的,分成规整雅致的正方形,晨霞淡金或粉,层层叠叠层层地在回廊里环绕。然后便落在我的他的发上,十足的温柔。我的头发天生细软浅,不似他卷曲粗硬地可爱。事到如今,我可以说——这一点也不重要了。
地铁站的光亦有谜一样的美感,有冷瓷的舒适质感,却不缺那一点点微暖的温馨——对了,我同他在一起时,我还是少女,N城的地铁还未开通。我们最多的是一起骑山地车,在如此如此酷热的夏天里,流出了燥热而甜的汗水。那时我还美得很粗糙,短发随便地扎起,头皮上凸起不整齐的条状头发,脸颊亦圆润得笑起来都有些甜腻,晒出天真无谓的麦色。但少女终究是带三分俏的。那时候的他见到我,还有青春如酥的笑意——是轻吻过脚踝的软草,是轻吻过发梢的暖阳,是轻吻过衣角的九重葛。
容我听听,梦魇般地听听……烦嚣渐涨,这么烦嚣城中,地铁吞吐着沉沦苦海的人来人往。可是人一多了,鲜明的血泪忽然抵成了一种千亿光年外的沉灰,密密麻麻的一粒粒人形也不过如此,被呼啸的地下铁像送去永恒那样的——送去下一片苦海。而我就贴俯在地铁的某个玻璃门前,饱胀的地铁渴盼着把我吐出去,如同因为五两白酒翻江倒海的人,渴盼吐出一腹的酸甜苦辣。
地下铁的流光人影,这样没有痕迹地滚滚淌过我身边。他坐在某间咖啡厅里,是多年前我和他骑过十公里后歇息的地点,这儿竟确是一点没变。为了什么?这故地神游。游吧游吧,反正早已无法逃脱,我静默在夜里的心脏上压着一个巨石滩。是什么亘古不变的水流,执迷坚毅地去侵蚀一个个圆滚滚的巨石,而它们没有半点怜悯地沉默着、压着,几乎可以使那些轻滑如风的生物在上面愚昧而快乐地生息。呼吸急促而困难,我听见耳边有细沙在流动,我的生命大概也是这样子流去了,像小时候耳朵贴在海螺上,听见深海的声音。但我觉得——平静得甜美,即使是濒死,也多亏我能消受。正是因为濒死,我一定一定要再见他一面,是不得加冕不必起誓的执念耳。
我迷茫地四处望着,寻找着。我的眼因常年的阅读和写字近视了,视线总归有些模糊。但我还是准确地坐到了他身旁。比起说他更高挑强壮了,我觉得更大的变化是——使我不寒而栗的陌生感,一下子冲击了视网膜或是我倍受压迫的心脏,宛如猛地撞上一面洁白的硬墙,明晃晃地诧异而怅然。我有些渴,顺手拿起他面前的柠檬水喝了,自然得就像刚刚热吻。这是内闯流,我有些茫然,这是习惯罢了,太习惯了。他凝神看着,用一种冷漠悲绝带点嘲讽的眼神,却没有说“这不合适”之类的话。
我不敢言怕,是冰凉的丝绸哗地揭开笑话的惨剧,惨剧的笑话,观众只有我和他。我仍是无比自然地夹起他盘中吃剩的西红柿,他仍是不爱吃蔬菜,就像我不爱吃肉,可笑地合衬。我想起很久很久远以前,他戴着塑料手套,把寿司中的肉挑掉,把我爱吃的糯米脆皮奶酪塞到我口中;或是在饭堂里,把豆腐碎肉里的豆腐挑出来,放进我的碗里。这一切早比一世还遥远,我宁愿逼自己投胎重生,就像想不起前生爱恨一样想不起这一切。然而如果真有孟婆汤,我得悄悄地留下半碗,以免真的彻底淡忘。
“找我有什么事吗?”他问。“没有。”我说。
我平静极了,像是见老友。然而我的手颤抖着夹菜,圣女果一次次地从筷子尖端滑下。声音甜美的服务员走到他身边,问:“办会员卡吗?”他应承了,在纸上签下号码和名字。我瞟了一眼,随口说:“真丑。”他“哦”了一声,我见到了破败的福岛。核泄漏后,寸草无生,幽静灰暗。也许在这核辐射侵蚀浸透出残忍病症的土地上,有一所如我母校的学校。在某张课桌的抽屉里,平行时空那样地平躺着他塞进我抽屉里的纸条,歪扭的字迹不需署名都认得出来——I Love You.那时我觉得,这是全世界最好看的字迹。福岛有风,某地方有冰凉的风,翻滚着暗涌着——正是因为我的的确确不再爱他,正如他不再爱我,才会失去迷恋蔽眼的美化魔力。你愿吗?我愿吗?让前尘沉淀于——福岛某地方?
未去过死亡的福岛,可曾逛过古墓?若有什么死去了,人们要费尽心机造千层关卡,挡住盗墓者。我听见巨大宽厚的石门“轰”地砸在地上,蓦然间死而实得接天连地。盗墓者惊慌地锤着灰黑坚密的石门——“咚、咚、咚”——但只剩回声都没有的、死实实的绝望。喉咙里就这样噎了太多话语,某日或这日,来不及吐出就要颠沛流离去也。但我能以最后一点荒诞的呼吸,找出一丝罅隙。我默背出他的电话号码——(他没有换号码,是否如同守着一片老地方?)——发短信问:“可以抱抱我吗?”刚点下发送,我的手机便掉在地上,心也“啪”地掉了。何必呢,这般慌乱?我抱歉地笑笑,捡起手机,手机振动了。“哈哈,你想去哪?”
我睁眼,黑暗渐渐明晰。所有的眼睛,都是自己渐渐擦出明亮。所谓明亮,到底是适应了黑暗,也只是脑内心内的、千千万万的绞丝不再作恶,但我的心脏痛得窒息。我碎了吧,碎成了一条一条,流沙一样凌乱地散满整张床。被子,也是随我碎成一条一条,扯着、扭曲着掩挂在我身上。小时候的我每逢发烧,都觉得有一个宇宙疯狂地要进入我的身躯,撑爆我;要拽着我极速游历世界,吞饮尽所有空气。可是我做不到,我只能停在床上,痛苦地大哭,想要跳楼。这都比不上此时的我,成了一堆被分裂的碎片,被研磨的细粉。
我可能确实是活不长了,但我不想死,我还有很多的理想,很多在乎的人。你可以救我吗?我沉默地嘶哑着喉咙问——救救我吧,用你的怀抱。若我这夜就这样死去了,唯独放不下母亲和你。请你务必千千万万次,救我于这人间水火。我错荡于这人间——忽而尖锐忽而凄茫、忽而地狱忽而天堂、忽而灼烫忽而寒凉。
今年的四月谜一样地寒冷,但冷锋即将过境,高温低压,眼耳鼻舌身意闷痛苦热。就是这样灼烧的天气,咬噬着我的脑壳,又一点点吞下我的意识。我不再像少女时那样,健壮得像头小母鹿,心肺的压迫使我走两步路都近乎晕倒。肩上的挂包太沉了,要拽我,拽我堕入深渊。他走在前面推着车,并未理会。空气太湿了,我很清楚要落雨,但我记得那时落雨后的傍晚。他推着自行车,肩上挂着我的、他的书包,回头冲我笑。我蹦跳着追在后面,笑着笑着踏出校门。校门口是奶茶店,生意好得人气蒸腾,那些眉眼稚嫩笑意漫漫的少年们,仿佛永远永远都是青春。为何这些有甜深意义的街道,总是不改变?也许桑田永不变,会引起疼痛;变迁为沧海,亦引起疼痛。人行道太挤仄,我的纱裙要被路边的枝刺勾破了。我停下来整顿衣裙,他仍然在往前走,像机器。过了好一会,才漠然回头。这个平淡的回头说明了什么呢,还有几分在意我吧?我不明白,我只是自作多情。
我们一定是在说一些什么的,无非是我们的分别后的——学习?社团?运动会?蜜运?毕业?工作?但是这些话语,一声一句,像西伯利亚的寒风不停地吹过冰面,却留不下什么裂痕,只是这青白青白的冰盖尽头是冰山,抬眼青白青白的天冷酷而辽远得使我匍匐。我是无法反抗的,这凄茫寒凉的命运。路边是荒凉的高高青草,恍然间可以隔绝世界。我和他深入高草内的石径,在一个石凳边,我说:“抱抱我吧。”
他停稳自行车,我转身把肩上的包放在石凳上,他微微张开双臂,说:“其实我不是很想抱你……”我没有理会这句话,因为我渴盼这一刻,像在深海挣扎的人终于离稻草只差一寸。当我的双手扣在他的腰后,头靠上他的左肩(还是这样正好地,脸颊贴在他的肩膀上,头顶刚触到他的双耳,我们都长高了啊),泪水就崩溃决堤了。太久了——或是说从来没有,我从来没有这样张开口号啕大哭。
我想起他的少年时代,他爱笑爱运动而开朗,但是会为我而哭。不像现如今,泪水已经被岁月风干,但满脸苦相。在他哭时,我总是温柔地环住他的臂膀,扣住他头发卷曲的后脑,拍拍他的背,柔声说:“不哭,不哭。”像母亲安抚一个婴儿。那时他是我的婴儿,是我的少年,也是我的男人,使我柔软坚强皆倍增。但我习惯于死咬牙关,流泪时以背影示人,即使是在他面前。在越爱的人面前,我越不想暴露脆弱,越想替那人负担起生命的一切重负。我一定是不再爱他了。
他的脸颊贴在我的头上,拍拍我的后脑和背,说“没事了,没事了”,就像我曾经对他做的那样。当我抱紧他,能感受到他也加大了力度。我不知道我哭个什么,是哭这些年的委屈吧,还是哭我们回不去的一切一切?我不知道,我只知道我的眼泪鼻涕弄湿了他的衣襟和颈脖,也许我再哭久一些,这短暂的一刻就会延长为永恒。我确实是贪心不足了。我看不清他的脸,只能从他的头侧望见灰云暗涌的阴天。果然是要下雨了,风扯起了我的裙边,滚起了满地的沙石。
在某个冬的阴天,他班里有人过生日,他吃了很多甜甜的蛋糕。我在操场边的体育器材处等他,他来见我时,嘴上还有奶油。他的唇上有一颗痣,他说他妈妈让他点掉,我极力反对。因为我喜欢吻他唇上的痣,吻掉他唇上甜极的奶油,才知唇吻是这么过分地甜,以至于永志不忘。我在他的怀抱里抬眼,想看看那颗痣还在否,他困惑地对上了我的眼。我松了口气,那颗痣还在,相信他右胸的痣也还在。我闭眼,用唇贴上了他的嘴唇,只想轻触就离开。但我不知是谁先张了口,触到了舌。渐渐地,他居高临下地几乎要深入我的喉腔,彼此熟练得像从未分开过一样。他的气息在我鼻尖疯狂蔓延,他的呼吸和指尖都在颤抖,渴望在不自控地滋长,我快融进他的体温里了。这些年我吻过太多人,但唯有他,能使我的身体如眼睛般被濡湿。
雨欲来,狂风卷起,卷起千堆尘。与这街道,要彼此失魂。
他松开我:“快十二点了,我要回家了。你还想做什么吗?”
我说:“没有了。”我也不知道会这样,分明是你和我,都还眷恋。我心里想。
“再见。”我顿了顿,“别见了。”
我转头就走,他也驼着背推着自行车走了,弓一样的身体里,似是窝藏了我的青春的所有痛感。我的眼泪还在不停地涌出。“余下今天足够我向往。然后,时候有限换来无限奢望。然后公园商店逛一趟,还可以平静地,望透天边海角。我已很快乐,改天再访,若你仍盼望。请吸一口气证明你开心,请牵一牵挂试验爱的残忍(开开心心,不要试验我的残忍)。缩短了永恒,增长了皱纹,于天国再会亦能拾回前尘。请紧紧拥抱证明你贪心,(即使贪心)请轻轻一吻证明这个不是路人。抚摸过雪人,苦恋过圣人。从来没遇过你声音,多动人。明日再会,我的身躯搜索你的身影,如下一站不会到天国,来沾湿我眼睛,做个记认。然后,然后各自梦游余下生命。然后彼此都要更高兴。如果再没然后,踏过天路历程。你我可约定,将于哪天,在哪儿畅泳。请勿回望,请勿回望,请勿善忘。”
我真的,非常,非常,非常开心。能再见到你。
但我这是,亲手烧掉了最后一根稻草。草灰随我一起,下沉再下沉。
我平躺在一片沼泽中,一点点沉下去。泥是湿腻深灰的,没有尽头地接着深灰而空茫的天。泥潭里开着莲花,雅致细密的花瓣有透明的玻璃质感,但花瓣尖渐渐凝成深红色。在这天惨地裂的绝望世界里,她们一朵一朵地、闲适冷酷地开着,即使不说,我也知道她们早已熬过了生关死劫,熬过了冰河时期,熬过了小行星坠落地球,熬过了生物大灭绝,熬过了存在人类的智慧迸发的百万年。后来人类也被那些庞大无情、使一切生物恐惧入骨的灾难灭绝了,所有的所谓智慧连半块刻字的石头都没留下。只有无尽的泥沼,和程序员哒哒哒敲下键盘似的、频繁密集的火山喷发。但她们还活在这儿,开出暗红色的幽光。她们会陪我入眠的吧?即使我下沉再下沉,渐渐陷入窒息。
深夜里,缺氧的迷朦感和如醉的麻痹感控制了我,太迷人了。何必说是我颓丧,世界本就是如此。我不明白,如果生命就是这样,表面有那么多的浮华的刺激,刺激的快乐,快乐的痉挛,像震动棒强行放在没有性欲的人的腿间。可是它的内核却是如此痛苦,心脏血肉模糊。我却还会活着,还得活着,可是一定要拖着我死去的那一部分,我早有一部分先行去了天国。这是为什么?容我继续逃避再逃避,使我的大脑享受着没有意识的、迟缓的快感,迷醉再迷醉。
我一定是醉了,才这么冲动。阵雨已经落尽了,黑夜的潮,浸凉了我这副肉身。我竟然还记得多年前的这个地址,我竟然还记得怎么抄小道进入他家小区(毕竟此地与迷宫无异)。我坐在他家楼下的黑色滑梯上,腿放下,占得滑梯一半长。我毕竟不是儿童了。凄白的灯光下,我发短信给他:“我有东西要给你,在你家楼下的滑梯。你若不来,就永远别来。”
我听见了他的脚步声。就像很久以前,我和他因故别离了小半个月。他回来那晚,我坐在他家楼下等他,那时甚至一点灯光都没有。我听到他的脚步后,闭着眼转过身,仲夏夜风穿透沙沙的草,穿透我的身体。我感受到他的体温侵入空气,他从后面抱住我,头埋在我的颈后深呼吸,双臂在颤抖。那时候我知道,他是真的非常害怕失去我。可惜到最后的最后,我还是一步先走。
他站在路口,看到我,却转身就走。我确实是醉了,才会跑过去用双臂扣住他,低声呢喃:“不要走。”他冷漠地站着,一动不动。我扳过他的身体,面对着他,却始终看不清他的脸。
“你要给我什么?”他问。
“沾湿我眼睛,做个记认。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你别说!”我忽然叫道,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。”
他沉默了一下:“那你说说,我想说什么。”
“太残忍了。”我几乎带着哭腔,我太清楚了,但宁愿蒙蔽下去,不听不说不想,“太残忍了。”
“我早就放下了,你该放手了。”
“道理我都懂,我懂的比你多,可是我做不到。你别忘了,是我先走的。”
他用力扯开我的手:“那这一次,我先走。”
我确实哭了,但下一秒我狂笑不止,狂笑到干呕,狂笑到他不知走远了多久。我打了的,瘫在车上。手机震动了,是他的短信:“好好活下去。”
过了一会儿,手机又震动了:“我没你想的那么痴情,我早已不是当初的那个人了。你也别,抱着残像不放了。”
窗开着,风狂窜。臂上腿上有凄黄的灯影一遍遍扭动着掠过,像吞了雄黄的蛇。
如果我是一只蛇,应该已经被掐爆了七寸。在床上,连抽搐和翻身都觉得极度疲累。我的思想是混乱模糊的,迷殢而漫漶。只有默念起心经时,思想会浮现出白色底子上深绿色的清晰花纹,又渐渐立体起来。我一字一句地研磨起心经,我曾经念过它上千遍,此时此刻我才忽然多参悟一分。“色”即是所有的、你以为是真实的东西,包括受想行识、眼耳鼻舌身意、色声香味触法。“空”则是悟道后感悟到的境界,宇宙的本质。色不异空,空不异色。再递进: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。
诸法既然皆是空相,便不生不灭,不垢不净,不增不减。我不是佛,不可自渡,不渡他人,不知怎么远离一切苦厄,远离颠倒梦想。所有的一切——如我中的毒、落下的病、生吞下的苦、不悟的我执——皆是一念一行所造下的——因成果果成因,千丝万缕,并非纠缠不清。但因无明,你看不清。就这样吧,被丢进尘世,丢进颠倒梦想,沉沦沉沦再沉沦。想再见一面,谁要见你的面?想细诉思念,谁要你去想念?
譬如于古往今来、上下四方的烦嚣里,偶然瞥见一抹花色。它会有初开的欣喜,盛放的绝美,但终究会凋落。然后枯作碎作湮灭作尘埃,化入空气,什么都没有,你要接受,把花色香皆看化。你以为单凭记忆去拼命求证,从古至今所有的细微动作、话语、触感、情思,便都可牢固地永垂不朽?其实我不该说会化入空气,应说是化入了“空”中。可叹可叹,色不过色,却碍了空性。
佛默笑:“不可说不可说,一说便错。”
我大约还差一寸,就满身遗憾地碎裂在滚滚红尘里了。但是我想:“若我这夜并未死去,我明天,一定一定要见他一面,看看他近来如何变迁。”
哎,这执念,这般惹人憎厌,这般无人加冕,这般痴缠哀艳……
本文作于2018年5月上旬
后记(絮语):今日,你十七岁生日快乐啊。分开的第637天。我竟想同五年后的你聊聊天。大概那时候,你可以原谅我一切的——幼稚、残忍、笨拙、任性……然后我们都可以放下一切,轻轻松松把对方提起。这是我目前一直做不到的一点。
其实我本就话多,关于你更是百感交集。太多细节,太多沉默,太多哽咽,太多隐瞒。那还是尽量少说吧。我识过的字,已用完。
分手的时候是我太幼稚,一时间没处理好和你的感情,却转嫁于他人。后来给自己一场很大的骗局,让我真的相信自己放下了你。然后为此,付出代价。我信佛,因果报应大约如此。
大概就是,兜兜转转,发现我还是在反复地寻找你的影子。这一点,我花了几百个日夜,才承认。青春不就是这样吗,稚嫩、笨拙、遗憾、错过、痛苦、感怀。
两年前我给你编了个三生绳(?),我作为一个手工残,给人写文章吹笛子都不算啥,做手工是真爱了hhhhh后来真的没这样的用心了,没这样的纯粹了。如果真的有来生这种东西,我还是愿意爱你。不知道你是否愿意。就算我并未好过。痛苦至今。
望你开开心心,寻一人白头偕老,虽然很遗憾那人终究不是我。而我,会尽量活成让自己骄傲的样子。但很可惜,我现在真的很糟糕。经常会崩溃,想死,自残。不是我故意,是我真的救不了自己了。准备去找心理老师啦,如果是病,我会吃药的。
望凭借你我不可分享不可忘怀的——滚滚前尘,在尘世间,使生命勇毅而丰满。我一直带着你送我的戒指,我还记得你说我是你最爱的人,那时候的神态。谢谢你,我一直靠这个戒指一次次提醒自己,答应过你好好活下去。
对不起,写得不太好。喝了点酒,也不是很有逻辑。但说的都是真话。
在一起时说我爱你,是真心的。后来说不爱你时,从当时的眼界看,也是真的。
但时隔637天,我想再次告诉你:
从没有抛不开的一种吻,难以过去的叫灵魂。
我很爱你。
是真的。
18.9.15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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